我在上一篇中說，無須學(xué)做運動；今天有必要急急補充：「學(xué)也無妨，學(xué)有學(xué)的好處」。譬如太極拳。這拳術(shù)算不算是武藝、是否有制敵作戰(zhàn)之功，我尚未去到能說三道四的水平，但從其中的招式看來，經(jīng)常性地操練可以強身健體，則是毫無疑問的。我對太極拳，有一個自以為是的體會，不知道對不對。懂得打太極拳的人很多，不少耍起拳來如行云流水，乾凈利落，煞是好看。我則覺得這樣的表現(xiàn)不一定到家。拳是用來打的，不是用來表演的；太極派也不是云門舞集。拳中的每一招，是要令身體做一個姿勢，其中有主有從、有正有輔。主要的是動作，牽涉到的，可能只是一雙手，加上手臂，甚至兩肩；但同時須兼顧的，包括身體其他部分的配合，以至呼吸，以至眼神，以至第二個（接續(xù)）招式的起承轉(zhuǎn)合，尤以「連綿下去」這一點ABC為重要。我看那些做瑜伽的，雖說有所謂「身，心，知，情，意」，在體位（Asanas）也就是姿勢之外，尚可以講究制戒（外在控制），遵行（內(nèi)在控制）、調(diào)息、磚注、調(diào)心、冥想等，但每一個姿勢一是一，二是二，各自為政。太極拳可不一樣。太極拳的招式是有連帶關(guān)係的，由一式去到另一式，之間的「轉(zhuǎn)」與「接」往往另有其意義，可以做出身體別樹一幟的扭動，再而在氣息方面的特殊配合，帶來的，是更深層次的效果。還有，在打太極拳的時候，必須能做到；所謂「花拳綉腿」，正是指只有外表，沒有實質(zhì)。舉一個例，蹲身的時候，不是單單把身體沉下去就算，必要能沉到適當(dāng)?shù)牡投?，小一分未足，多一分太低；而且不能貪快：「快」可以是敷衍塞?zé)的表現(xiàn)。然則怎么樣才能做到恰好？這就必須靠「學(xué)」。所以，如果武斷地說不須學(xué)，那是不確的。我在前文中說「不須學(xué)」，只是請各位抱平常心：做運動的本意，是讓身體有活動的機會，若可以取用前人的智慧，做一些特別有功效的運動例如太極拳當(dāng)然是好事；能做得，將其中好處發(fā)揮到淋漓盡致，當(dāng)然是更好。但若囿于環(huán)境，或者有其他不足之處（例如體弱），那就不須拘泥于某一種運動，亦不須太執(zhí)著，例如說「一暴十寒，沒有好處」，或者說「做得不完整，不如不做」。我認識的老人家之中，有一位的運動，是每天去一個大商場走一圈。ABC先時，他也怕自己沒有恆心，但后來想想，總得有一個開端，「一暴」之后，是不是「十寒」，尚是言之過早；說不定「暴」完可以「再暴」。再者，也不一定會是「十寒」，縱然是「五暴六寒」，也比較「一暴也不暴」來得好。所以開始了「每天行商場」，之后竟然停不了。如果比他還「不想動」的，不妨只做我上一篇說的「伸腰」也好